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快,又是一个空盆。老孟仰头喝干碗里的最后一口酒,酒碗放下时,他的眼窝里有泪。老孟擦了擦眼泪,起身走了。一开门,寒风卷着雪星子扑面而来。
李春秋正领着李唐回家。本来是高高兴兴的一餐,因为姚兰的发飙,弄得李唐最后有点儿扫兴。李春秋看了看表,时间已经所剩不多,他心绪难平。一路上,父子二人都没怎么说话。
刚走到楼下,一个黑影突然拉住李唐,是丁战国的女儿丁美兮。丁战国家和李春秋家相邻,两家的孩子经常在一起玩儿。
李春秋蹲下身子,问道:“美兮,这么晚了,你怎么自己在这儿,你爸爸呢?”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丁美兮委屈地说道。
直到晚上十点多,丁战国才来接孩子。此时,丁美兮和李唐早在二楼的房间里睡着了。
“你的脸怎么了?”丁战国一见李春秋,便问道。在得知他亲历了鼎丰酒楼的爆炸案后,丁战国不无担心地说道,“那个酒楼是特务炸的。再迟两秒钟路过那儿,毁的就不只是脸了。你命大,明天去烧烧香,拜拜菩萨吧。”
“你还信这个?”李春秋小声说道。
“共产党员也得敬畏命运呀。”说完,丁战国轻轻地把女儿抱起来,正在睡梦中的女儿不自觉地抱紧了他。
“你要是以后晚回来,打个电话,别让孩子在门口冻着。”李春秋想到即将离开儿子,禁不住也开始心疼起美兮来。
“今天的情况特殊,你也知道炸弹最让人心慌,大家都急着破案呢。”
“带炸弹的人,找到了没有?”
“还没有。姚兰呢?”
“夜班。”
“天天夜班?”
“没办法,吃的就是这碗饭。”
“我还想问问她,那个女秘书醒了没有?”
“没听她说,你给医院打电话问问吧。”
俩人走到门口,李春秋又问道:“听说你调到侦查科了?”
“高局长就那么一说,谁知道呢,走了啊。”
李春秋站在门口,目送丁战国远去。时间不多了,他必须马上开始行动。
可是,儿子还在楼上,他虽然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,可还是忍不住又上楼看了看儿子。床边,李唐的小脚丫露了出来,李春秋轻轻地拉过被子,给他盖好。他伸手摸摸儿子的脸,软软的,李春秋想永远记住这一刻指尖的感觉,然后,他转身走了出去。
刚到路边,一辆黑色的出租车就在他不远处停了下来。李春秋伸手招呼出租车过来,拉开车门,却犹豫着不上车。
寒风呼啸着钻进车里。天气太冷了,司机把自己的脑袋裹在厚厚的围巾里,从后视镜里问他:“走吗,先生?”
李春秋顿了顿,突然下定决心似的说:“你等我一下。”说完,他一路小跑,直奔卧室,轻轻地把李唐摇醒,边给他穿衣服边哄着起床,语气尽量平缓地说:“醒醒,儿子。来,咱们得去个地方……穿衣服,你的袜子呢?你先等等,我去找袜子。”
李唐睡眼蒙眬地问道:“爸爸,咱们去哪儿啊?”
“去爸爸出差的地方。”
“那妈妈呢?”
“妈妈明天就来,咱们先走。”
“不,我想和妈妈一起走。”本来就没睡醒的李唐,开始耍赖。
李春秋刚想安慰孩子,电话突然响了。他想了想,走过去接起来,却一言不发,等着里面的人先开口。片刻,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:“司机病了,很重,暂时不能来接你们,抱歉。”
李春秋顿了顿,问道:“什么时候走?”
“二十九天以后,除夕夜。上车的地点,我会再给你打电话。天太冷了,要是带孩子出去,记得多给他穿点儿衣服。”
电话挂断了,李春秋下意识地看了看坐在床上的李唐,背后生出一丝凉意。忽然,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,马上跑到窗前,拉开窗帘一看,出租车已经消失了。李春秋僵在窗边。这个神秘的电话到底是谁打的?撤退的时间为什么会改在除夕夜?老孟又怎么样了?还有躺在医院里生死一线的尹秋萍,鼎峰酒店的爆炸案……所有问题的答案,李春秋都不得而知。十年来,他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无助。
直到李唐轻轻叫了声“爸爸”,李春秋才缓过神儿来。只见儿子光着腿站在地上,问道:“爸爸,我的袜子呢?”
李春秋赶紧手忙脚乱地走过去抱他上床,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兴奋感,语气轻快地说:“不用穿,咱们不走,爸爸不出差了,乖乖睡觉吧。”
就在不远处的丁家客厅里,丁战国正狼吞虎咽地吃着一晚素面。因为怕吵醒女儿,他连吸溜面条都不敢太大声。突然,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。丁战国冲过去一把接起来,看了看卧室,确认女儿没被吵醒,才对着话筒轻声问道:“谁?”
电话里传来高奇的声音:“十二个小时以后,还有一起爆炸,在医院。”高奇的声音有点儿颤抖,因为此刻他正站在寒冷的街头的电话亭里。
“在哪所医院还不知道,他们只让我在爆炸后给报社打电话报信儿。这次的炸弹,会比酒楼那次的威力更大。”说完,高奇挂掉电话,消失在寒冷的冬夜里。
而电话的另一头,丁战国的面色越发凝重。